“总是慢时代一拍的人生”

2014-07-31来源 : 互联网

刘宏启。

身边人档案

58岁荔枝果农,出身于广东信宜,1980年代**代来珠海的代耕农,参与过围垦,种过甘蔗,搞过养殖,2010年荔枝行情不景气后接手果园。

身边人语录

刘宏启自己说自己的一生,似乎每一次总是慢时代一拍,当他开始种荔枝时,已经错过了这个行业*鼎盛的时期,除了一生辛苦,似乎什么都没落下。

像很多农民一样,刘宏启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和磨难,过去的半个多世纪,命运推着他不断变换角色:围垦的工人、蔗农、渔民、果农,但除了一把体力和几乎无穷的精力,他依然穷困。生活的苦难似乎已经不能令他动容,**让刘宏启困惑的是,才几十年的功夫,以前他那一代人没得吃,常饿肚子,现在丰收增产,果实却没人要,白白烂在枝头和地里,“那个时候根本想不到有今天,如果我父亲在世,看到这么多东西坏掉,肯定会骂娘。”他又笑了,虽然有些苦涩。时代的变化太快,让他感到无所适从。

漫山遍野的荔枝树伸展着茂盛的枝叶,令珠海夏日灼人的阳光黯然失色,果园里浸泌在一种阴冷的气氛中,数以千斤计没能卖掉的荔枝,烂在了地里,一眼看过去,像是一床地毯流淌着血液凝固后的暗红,铺满了这个占地约38亩的果园。

58岁的果农刘宏启带着南都记者在果园里穿行,烂掉的荔枝在夏季高温的炙烤下大多干枯,轻轻一踩,果壳便碎了,发出“咔嚓咔嚓”的声音,在静谧的果园内显得有几分瘆人。“现在一块*一斤都没人要,全都烂在地里了,这一年白干了。”说这番话时,刘宏启脸上依旧挂着憨憨的笑容,裂开的嘴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齿,仿佛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。

3000多斤荔枝烂果园

沿珠海平沙升平大道往海泉湾方向行驶六七公里,在大虎社区巴士站往右转入一条小路,前行片刻几座郁郁葱葱的小山映入眼帘,其中一座山就是刘宏启的荔枝园。

经过一年的精心打理,加上天公作美,刘宏启的果园在今年6月底迎来了一场大丰收,38亩荔枝产量13000多斤,比去年增产2000多斤,增幅超过了18%。这也是刘宏启承包果园五年多来产量*高的一年。

“去年卖荔枝刨去承包费、化肥、农药等成本,*了5000多块*,今年本来还想多挣一两千。”刘宏启露出招牌式的苦笑,手指着果园里掉落一地的荔枝说,他没想到全国都增产,荔枝供过于求,连累他果园里的荔枝有超过3000斤都没能卖掉,烂在地里。

荔枝价格也大跌,去年*高5块,平均三四块*一斤的荔枝,今年收购价跌到了1元*,“收购商还不愿意上门。”刘宏启说,他给收购商打电话,但只有几个收购商过来,用卡车收走了约8000斤荔枝,每斤一块*,但请工人采摘荔枝,一个人**120元的工*,每天摘200斤,一斤荔枝光采摘成本就要去掉0.6元,算下来,他辛苦一年种植的荔枝每斤只能挣4毛*,“38亩果园一年租金近四千,加上花费、农药、水电费少说成本也要11000多一年,一斤荔枝的成本就要7毛多。”刘宏启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,亏惨了。

为了自救,刘宏启7月初自己摘荔枝,装进箩筐,用摩托车运到七八公里外的平沙镇美平市场搞起了零售,到现场一看,已经有十几个同行因为遭遇同样的困境,在市场外支起了地摊。他越发感到形势不妙。荔枝零售2块*一斤,比收购价高了一倍,但销量太少,***多只能卖七八十斤,两周下来刘宏启不过卖了2000多斤,而荔枝成熟后,保鲜期通常只有半个月,更多的荔枝因为过期,自行烂掉、脱落。

看着掉落地上的荔枝层层堆积,刘宏启难过伤心,但又无可奈何,他逃避苦难的办法是尽量不去果园看,“这样心里会好受些。”刘宏启笑了笑,感慨世道变了,以前他吃不饱,山里、果园能吃的都被人吃光了,哪像现在生活好了,很多东西吃不完烂在地里都没人捡。他一边说一边望着地上,眼神深邃,陷入了往事的回忆里。

苦难的青少年时期

刘宏启老家广东信宜,家里六兄弟姊妹,人多地少,每人只分到3分田,精耕细作一年,地里的粮食连肚子都填不饱,青少年时期刘宏启的记忆中大多伴随着饥饿,“当时想多干点活,都干不了,一个是吃不饱没体力,一个是地太少了,没有那么多活可干”。

1980年,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降临。为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,中央实行改革开放政策,并在距刘宏启老家数百公里外的一个地方成立了珠海经济特区,对外招商引资,建立了现代化的工厂,很多本地农民被工资待遇更高的工厂吸引,纷纷洗脚上岸进城务工,大量农田荒芜,很多农村完不成国家的统征粮任务。珠海为此大规模到信宜等粤西地区招募当地人到珠海代耕田地,该过程持续了近二十年,仅珠海目前就有代耕农群体上万人。

带着填饱肚子的渴望,刘宏启成了广东**批代耕农,那年他24岁,当他一路坐船来到今天的珠海高栏港经济区时,*初却令他有“上当”的感觉。“同去的老乡很多分到了斗门,一来就有地可以耕作,但我运气不好分在了南通公司,眼前是一片大海,需要我们围垦造地。”刘宏启说,这是他一生中*辛苦的日子,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干活,当时没有机械,挖土、搬运几乎都靠人力,他以前在老家没什么活可干,一到珠海活多得让他喘不过气,每天用铲子挖石头,肩挑手扛搬运到大海,先筑起一道海堤,然后把海堤内的地方用土填满,填好一个区域再向更深的大海逐层推进,**下来整个人都干得麻木了,肩膀和手肿胀,起了水疱,很快又被磨破,直至长出老茧。

刘宏启记得当时住所也十分简陋,一个几平米的小房子住满了人,海边的蚊子又很毒,叮一口就是一个大包,瘙痒难耐,又没有药物只能用手抠,肌肤都被抠破流血,几天下来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,不过工作虽然辛苦,饭却能吃饱,这支持刘宏启坚持了下来,“实在不愿回老家挨饿了”。

围垦塑造了珠海如今的面貌。南都记者了解到,30多年前,珠海金湾区几乎都是一个个孤立的岛屿组成,几代人围垦持续至上世纪90年代,才将所有的岛屿连接成一片陆地。尽管后来也遇到了很多磨难,比如现在荔枝卖不掉,刘宏启说自己心里虽然苦,但比起围垦又不算什么了。困难早将他那一代人的神经磨砺得很大条、坚韧。

总是慢时代一拍

两年后,刘宏启结束围垦的生活,被分配到平沙华侨农场种植甘蔗,为珠海当时正如日中天的蔗糖产业提供原材料。新工作让刘宏启如鱼得水,每年除了在收割的时候要起早贪黑,忙碌两三个月砍甘蔗外,大多数时候还算清闲,只需定期施肥、撒农药照料甘蔗。其时,平沙是全国制糖业的重镇,蔗糖产业效益好,连带着蔗农们也有不错的收入,一吨甘蔗原料能卖到100多块*,刘宏启种了几亩地,一年能挣三四千块*,“比国家干部都多”。

凭借种甘蔗挣的*,刘宏启1987年在老家娶了媳妇,新婚不久就带着妻子重回平沙,继续种甘蔗。从1983年到2008年,25年时间,刘宏启的家庭都与这个“甜蜜的事业”紧紧捆绑在了一起。

据不完全统计,鼎盛时期,珠海除保留少量的土地种植庄稼蔬菜供日常所需,其余的土地都被拿来种甘蔗,总面积30多万亩,从业者十几万人之多。

但进入20世纪,刘宏启发现日子变得越来越难过,随着物资丰富,原来红火的糖厂效益日渐下滑,物价攀升,挣的反而比以前少了,尽管如此,刘宏启和妻子却从未想过转型,他们当时天真地以为国有企业不会倒闭,虽然*得少了,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了。但在市场大潮的冲击下,平沙糖厂终究还是在2008年倒闭,此前红旗等几家规模较小的糖厂已先一步停产,刘宏启种的甘蔗再也没人收购了,他才不得不另谋出路。

为了帮助像刘宏启这样的蔗农转型,平沙镇早在2003年糖厂日渐不支时开始鼓励当地农民挖掉甘蔗,养殖罗非鱼。2003年到2007年,当地罗非鱼养殖业迅速崛起,面积从零增长到一万三千多亩,一跃成为了广东*大的连片无公害罗非鱼养殖基地。先期养殖的人们都*了*,有些社区工作人员甚至一度打出“养罗非鱼百分之百盈利”的口号来吸引更多人转型。

2008年,刘宏启“跟风”承包了8亩地改造鱼塘养殖罗非鱼,但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入市时机,这一年全球金融海啸袭来,罗非鱼的主要出口目的地欧美等国大幅缩减了采购量,加上平沙罗非鱼养殖面积每年以一两千亩的速度增长,供应量太大,收购价大幅下滑,原来五六元一斤的罗非鱼跌到了3块多,而饲料等成本又坐上了火箭往上涨,刚刚进入这一行的刘宏启就血本无归,第二年市场行情仍不见好转,又亏了,只得放弃养殖,再度转行。“当时没本*了,养鱼成本太高,一年起码要五六万,根本撑不住。”刘宏启说。

2010年,平沙大虎社区一个荔枝园的承包户因为荔枝行情不景气,准备把果园转手,刘宏启听到消息,以一年近4000元的承包价格接手了果园,转型为果农。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认真打理,果园就能有所起色,干了四年才发现自己又掉进了坑里,“除了2013年挣了五六千辛苦*,这几年都没挣*,今年更是亏惨了”。

果园里还有几棵龙眼,刘宏启计划等龙眼熟了卖完再转掉果园,另想法子谋生。他曾想过进工厂打工,有一次跑到工厂门口,保安却不让他进门,说你年纪都这么大了,这种活干不了,年纪大了万一倒在工厂就麻烦了。刘宏启说自己后来一想也是,不能连累人家,从此绝了打工的念头。

刘宏启自己说自己的一生,似乎每一次总是慢时代一拍,当他开始种荔枝时,已经错过了这个行业*鼎盛的时期,除了一生辛苦,似乎什么都没落下。

**一次被幸运之神眷顾还是2007年。刘宏启原来和家人住在农场分配的25平米小房间年久失修,成了危房,珠海启动危房改造工程,在平沙镇城区择地兴建了福泰花园,分了一套75平米的新房给刘宏启,费用政府承担大半,个人只需支付约十万元,“现在周边房价六七千多一平,我这套房子可值*了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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