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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2014年7月1日起，石龙镇135辆“小红的”终止试运营。图片来自新浪微博@石龙交通运输
昨日，车主刘强(化名)在家门口擦洗新买的私家车。这一个月来，他一直赋闲在家。今年7月1日，石龙镇内所有“小公汽”(俗称“小红的”)正式停运。此前，承包“小红的”的刘强也接到了停运通知，“我做了7年，现在停运了还有些不习惯。”
从2007年首批投入使用，到今年全部退出历史舞台，“小红的”仅仅只“活”了7年。作为东莞特许试点实施的“小红的”，可谓是功过参半：在东莞“禁摩”的大背景下，“小红的”的出现曾起到了方便群众出行、弥补公共交通不足的作用，也为本地摩的司机转型就业提供了出路；但随着管理不到位，“小红的”屡屡被曝出“车速过快”、“超载”、“乱收费”等问题。在屡治难改下，“小红的”被停运成为必然的结果。
“小红的”停运后，在石龙本地论坛引发两极争论：有的人拍手称赞，亦有人肯定“小红的”对这个城市做出的贡献。不管市民是赞是弹，在石龙镇的交通历史上，“小公汽”的使命已然结束于2014年7月。
问世
推出“小红的”一举三得
2006年，东莞开始了轰轰烈烈的“治摩”工作。为了满足“治摩”后“摩的”司机转型再就业以及方便市民出行，2007年10月，东莞市委市政府联席会讨论通过，石龙镇作为东莞特许试点运营“小公汽”。
当年11月1日，首批60辆“小公汽”投入运营，主要由转型再就业的本地户籍“摩的”司机承租。这是一批车身上黄下红的长安羚羊小轿车，经营权由石龙公共汽车公司负责。根据规定，“小公汽”在石龙镇范围内不设线路，自由运行，并在车身上标明“石龙公共汽车”和“只限本镇范围”字样，不准载客到周边镇街或进入周边镇街载客。与传统的出租车不同，“小公汽”不打表，实行定价收费，基本价为5元，过桥跨区加收3元，夜间收费10元。
在此之前，石龙人出行主要依靠公交车、摩的，以及蓝色的士(简称“蓝的”)、镇内公共的士(简称“黄的”)。其中，“蓝的”起步价格为7元/2公里，可以在东莞全市范围内通行；而“黄的”起步价格为6元/2公里，但在早上6时至晚上11时期间，禁止进入环城路以内的核心城区。禁摩后，部分石龙居民出行感到了不便。
据石龙镇经济科技信息局(简称“石龙经信局”)介绍，当时将石龙镇作为试点，主要考虑到“小公汽”与石龙的经济社会状况及地理特点相符。石龙镇面积只有11平方公里，各区域相隔较短，对短程交通需求大。其次，石龙地处东莞、增城、博罗交界处，交通流量大，“摩的”禁止营运后，“小公汽”的出现能够弥补大型公共汽车的不足，满足旅客快速聚散、短程的需要。
时任石龙镇镇长黄贵洪曾公开表示，在石龙推出“小公汽”是为了进一步巩固治摩成果，利用市场行为把“外来摩的”赶出石龙。知情人士介绍，东莞“治摩”后，本地“摩的”司机面临着转型就业，在他们身后留出了较大的市场。与石龙临近的惠州石湾、园洲等地区的外地摩的司机，纷纷“过界揾食”。此前石龙曾多次组织专项行动，但由于市场需求客观存在，整治效果不太明显，由此石龙镇政府决定推出与摩的同价位的小公汽，以低价高质的手段打压摩的生存空间，断其客源，从而把摩的挤出市场。
风靡
“小公汽”人气升温受青睐
由于“蓝的”起步价格为7元/2公里，“黄的”起步价格为6元/2公里，而对于“小公汽”这种“招手停”、“不打表一口价”的方式市民大感新奇。而在价位、安全性及经营范围都有明显优势的“小公汽”一经推出，很快便引起了市民的注意并迅速被接受。
刘强就是第一批由摩的转型承包“小公汽”的车主。在此之前，他在石龙靠摩托车搭客为生。回忆起当年的转型，他依稀还记得，“花了1.8万元，和另外一个朋友合伙承包，每人一周白班，一周夜班。”刘强有两个孩子，老婆没有工作，全家人都靠着他一人养活。“禁摩”之后，他唯一的谋生之路被切断，而依靠“小公汽”，刘家才算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。
“刚开始每天的运营收入有200多元，扣除车租、油费等成本，每月纯收入有2000多元。”刘强带着自豪说，石龙原本就是老城区，老街老巷多，摩的穿街过巷远比的士方便，但禁摩后很多人出行变得很麻烦，“小公汽”的出现方便了不少人。
对此，石龙交通分局也表示，在试点实施初期，“小公汽”在和谐“治摩”、填补短程及夜间公交运营空白、便利市民出行等方面取得了良好的成效，“小公汽”也逐渐成为石龙公共交通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同样是由摩的司机转型开“小公汽”的陈云说，和开“摩的”不同，“小公汽”无论是舒适度和安全性都是摩托车无法相比的。“收入也比摩的要稳定，不用风吹日晒，闲时还能接接家人。”陈云还说，当时周边的邻居都委托他每天早上固定接送自己的孩子上学，“禁摩之后，不少家长没法送小孩上学，大家又都是老街坊了，信得过。”
“小公汽”人气迅速升温，由于车身小巧，外观为红色，石龙人亲切称它们为“小红的”。2008年6月，石龙镇又向市场投放了第二批“小公汽”，两批共计135辆。“那时候石龙老街到处都是‘小红的’，有亲戚来石龙都会向他们介绍，不少年轻人在上网发帖，‘小红的’快捷又便宜，可以说是石龙城市形象的一面旗帜。”说起过去，刘强眉角微微上扬，脸上露出留念的表情。
变乱
管理滞后“小红的”运营混乱
然而仅仅一年后，石龙人对“小红的”的看法就有了微妙的变化。网友“叉烧哥”是石龙本地知名微博博主，“小红的”推出之初，他曾不遗余力地在网上宣传这一“新鲜事物”。他说，由于在价格、便捷性等方面存在优势，市民对“小红的”的总体评价好于普通镇内的士，而网友也是赞声一片。然而，不久后“小红的”就呈现出管理滞后、服务不到位等问题。在多重竞争下，2008年末，“小红的”开始出现乱停、乱放、乱要价、跨镇经营等行为。
“市场开始乱了，随着‘小红的’的增多，开始与‘黄的’、‘摩的’‘蓝的’抢客。”刘强说，一些司机开始不愿意“一口价”，抢客、跨镇违规经营现象愈加严重。
2012年5月，“叉烧哥”发起了关于“石龙小红的”微话题，网友列举了诸如“车速快”、“交通事故频发”、“超载”、“乱收费”等十几种小红的存在的问题。2012年9月2日，一辆“小红的”在途经石龙南桥时，疑与其他车辆发生碰撞和避让行人后失控，撞断桥边的护栏，跌到约5米之下的辅道桥上。事发后，网友们在惊呼车中人“大难不死”之余，更多的人则痛数石龙“小红的”超速、乱收费等乱象，并呼吁相关部门对其实行整治。不仅如此，更有网友直言“小红的，何时才能取消？”
石龙经信局工作人员认为，这主要是由于“小公汽”司机主要由原“摩的”司机转业，司机队伍自身文化素质不高造成。在同行业的交往过程中，“小公汽”司机逐渐染上了“的士”司机议价、乱收费、拒载等恶习。为此，石龙交通分局于2013年5月1日起，对的士和小公汽司机进行常态化信誉考核评级，承包者被评为D级必须接受培训后再上岗，若一年内两次被评D级，将被取消承包资格。
但由于在取证过程中，市民普遍不愿配合，甚至也有部分市民对“小公汽”的不文明驾驶行为不作投诉，导致乱收费、拒载等行为屡禁不止。不过，也有东莞公交业内人士认为，造成“小红的”混乱经营的主要原因，在于管理的滞后。首先是治摩力度的下降，“禁摩”两三年之后，随着力度的松弛，摩托车搭客又有抬头趋势；其次是市场公共交通趋于饱和，造成多重竞争。
死局
“小红的”陷入恶性竞争
但在刘强看来，“小红的”的诸多违规行为也有些无奈，“小红的自推出后，收费标准一直没变过，物价油价都在涨，根本赚不到钱。”
短短几年的发展，石龙镇“小红的”数量已经增加到135辆，加上原本的75辆“黄的”和20多辆“蓝的”，以及镇外送客过来的“蓝的”，石龙这个11平方公里的小镇已经有200多辆出租车。
按照石龙镇政府当初的设想，这些的士完全可以满足石龙人口的出行需求，挤走“摩的”的利润。但没想到，原本理想的设计却带来混乱的局面。“摩托车越来越多，我们根本抢不过。”刘强说，不得已“小红的”只能越界营运，这样又挤压了镇内“黄的”的生存空间。
“最夸张的时候，同一路段我们喊价20块，小公汽就喊15元，而摩的则喊12块。”黄的司机马师傅说，没办法打表，这是恶性竞争逼的。
刘强说，“小红的”和“黄的”二者展开恶性竞争，纷纷违反政府规定随意喊价。而提价不打表，又导致客流流失、“摩的”司机获利的结果。反过来，随着出租车营运成本增加，大量的士为了节约成本宁愿守点待客，这又使得大量地区出现交通空白，市民只能选择“摩的”。
显然，“小红的”、“黄的”、“摩的”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。对于市民们的反感，刘强说：“我们不是不知道，但是，你没承包过，你无法理解。钱不好挣，石龙就这么点大的地方，‘摩的’、‘黄的’还有跨镇‘蓝的’，‘小红的’的空间就更加狭小，最好的时候每月的纯利润也只有2000元左右，这还要每天担惊受怕。”
他的同行陈云则认为，“小红的”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管理不到位。“交警和交通部门并没有真正杜绝外来摩的，对违规不打表的行为没有进行严格有效的处罚。”
退出
市场化经营难以避免逐利本性
事实上，在“小红的”推出之初，也曾受争议。据媒体报道，2007年8月，继石龙镇宣布将用小汽车投入不限线路“小公汽”后，寮步镇也准备在治摩后投入100辆不限线路“小公汽”，时任东莞市交通局局长韩任海就公开表示，不支持石龙等镇的不限线路“小公汽”计划。随后，寮步镇“小公汽”计划则没有了下文。
东莞市政协委员、虎门中学老师陈丽敏认为，“小红的”后期出现的不打表、超载、拒载等一系列问题，本质上不是“小红的”的错，而是在东莞运行的出租车的“通病”。“在东莞畅行的各种出租车不打表、超载、拒载问题长期存在，在各个镇区尤甚，至今得不到根本性的解决，又如何要求”小红的“洁身自好？”陈丽敏认为，镇区公交之所以做不好，问题多多，矛盾重重，正是因为资源被某些利益集团所垄断，缺乏有效、有序的竞争和规范的市场管理而造成的。
对此，有业内人士称，“小红的”和“公的”运营模式类似，随着车辆的增多、竞争的加剧，这种模式的弊端也愈加突显。市场化经营不可能避免司机逐利本性，也造成了经营的混乱。“小红的”退出市场是迟早的事。
2013年，东莞市交通局明确表示，不再发展9座以下小型客车用于公共汽车运营。石龙镇“小公汽”也于2014年7月1日起终止试运营。
政策瞭望
镇街公交必须回归公益属性
今年7月份前，东莞几乎全部的镇内公交都是民营资本控股甚至全资经营。等待时间长、公交服务差、公交线路不足都是市民长期以来反映的问题。提到民营企业办公交带来一些问题的原因，有业内人士称，民营企业办公交主要以盈利为目的，一些线路乘客少，赚钱少，发车也少，乘客等待的时间自然就长。另外，镇街多个公交公司比较分散，没有根据市情进行统一的规范和管理，也是造成镇街公交被市民诟病的原因之一。
7月1日，作为东莞公交改革的试点的新水乡公交上路。16条水乡公交线路正式接替旧的五镇公交体系服务市民。但是，随之而来的是新公交站牌标识不清、司机服务态度不佳、票价设置不合理、、等车时间长、个别镇街路段班次少等种种问题接踵而至，饱受乘客和公交司机的诟病。
陈丽敏说，跨镇公交历来是东莞公交运营问题暴露最多、也是被投诉最多的。公交运营体制朝着公益化方向的改革，符合广大群众切身利益要求和期盼。既然水乡片区的公交改革作为试点，已经走在全市的前列，就应该尽全力做好这件事，树立起一个值得全市公交学习效仿的标范、尺度，切不可退回到原来的老路上去。
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交人士则表示，市场化是一把双刃剑，虽然市场化使各镇的公交运力大幅加强，但市场化公司更趋向于追逐利益，忽略公众利益，“石龙小公汽”的试点过程中，就与其出台时的初衷发生了一些偏差。
陈丽敏认为，公交属于公共产品，具有公益性，不能仅仅以追求经济利益来办公交，公交改革让东莞公交实现公益性的回归很重要。“江浙一带的大中小城市的公交运营做得非常出色，市民的口碑很好，比如苏州、无锡、常熟、常州等待。为什么不向人家学习？别人能解决的问题，我们为什么解决不了？别人能做好的事，我们为什么做不好？”陈丽敏说，多年来，东莞公交发展基本上完全交给了市场，实行市场化运营，公共财政参与度低，没有将公交作为重要的城市配套设施加大投入力度，导致公交低端运营、管理混乱，市民很不满意。
她表示，公交经过市场化发展后，迫切需要回归到其公益性的本质，对于加大对公共交通改革的力度，作为政府而言，不但要从改善民生的角度考量，更是应该从适应东莞城市转型升级层面来考量。东莞将整合各镇分散经营的公交公司，构建“大公交”体系，公交改革朝着公益化方向走，为市民提供适应其出行需求的公交服务，让市民出行更便利。
网言微语
向“小红的”说拜拜
7月1日，石龙“小红的”正式停止运营，也引发了不少石龙人自发的网络集体回忆。有网友发帖称：“小红的”的使用年限已经到头，而且也没有新的一批车辆加入，我们街坊们以后也不会看到“小红的”了。其实“小红的”的存在大家的意见都是好坏各半。好的：方便出行，较其他出租车环保。坏的：乱收费，不遵守交通法规等。不管怎样，也要感谢他们陪伴了石龙人民的这7年时光！
@心情要飞：无故拒载、服务态度差、强行拼客、拒给发票，早就应该取消了，终于再也见不到满街乱停乱放、不守规矩的“小红的”了。
@蓝rose：冇了“小红的”，只能打“黄的”，但系“黄的”都会揾水鱼同埋揾人笨乱开价。
@回忆满天：没想到上个月打“小红的”从黄洲到中山公园，竟然是最后一次。虽然司机依旧喊高价，要了我十元，不过现在看不到“小羚羊”了，还真有点不习惯。
@王太力wangw1989：七年的陪伴，终于说再见了，曾经半夜将我送到医院，曾经骄傲地和同学们说起，曾经让红色洒满石龙的大街小巷。如今，已经结束它的使命。再见，“小红的”！
石龙“小红的”衰败史
成本上升→小红的违规加价→黄的加价不打表以获利→乘客减少乘坐摩的→摩的增多→小红的违规跨镇经营抢客→黄的生存空间压缩加价→乘客减少→“小红的”等的士守点等客、违规提价。
2007年10月
东莞市委市政府联席会通过讨论，石龙镇作为东莞特许试点实施“小公汽”试点镇。
2007年10月
石龙镇成立由“小公汽”试点工作领导小组，“小公汽”由石龙镇公汽公司独资经营，面向石龙户籍人员进行承包。
2007年11月
首批60辆“小公汽”正式推出。
2008年6月
第二批75辆“小公汽”推出。
2013年7月
东莞市交通局下发《关于明确镇内公汽经营权期满后续处理有关问题的通知》，全市不再发展9座以下小型客车用于公共汽车运营。
2014年7月1日
“小公汽”全面终止试运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