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画布上种一万亩葵花,他收获历史哀歌 与人文交响

2014-09-27来源 : 互联网

一个时代的精神语言,凝固在共同的艺术具象———“葵”之中。《东方葵》磅礴雄劲地朝人们走来,它映衬出革命与后革命缠绕互生的历史语境中“向阳花开”的一代人的集体命运。

在过往的艺术创作中,“葵”并不是一个很热门的象征性艺术形象,它大多存在于那个“革命”气息浓郁的年代里,以“艳阳似*,群葵似景”的标准图景映衬过往年代的*热与**。不过,这种“**颂歌”式的葵,却是艺术家许江试图挣脱的记忆,他避开了宣传语境中的葵,他要描绘葵的倔强、葵的凋败、葵的凄切,他笔下的“东方之葵”,是洗净铅华、劫后涅槃的葵,没有骄傲奢华的特写,却处处透着刚毅和清峻。“我在葵中塑造着我们这一代人持续的生命况味。画葵就是画我自己,画葵就是在画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命成长。葵的生命成长中,有我们这一代人自己的生命塑造。”许江说。

葵花之美,不仅仅在于向阳盛开的茁壮时刻

2006年起,许江笔锋一转,从曾经熟悉的都市风景题材转向了对自然、乡野世界的关注。向日葵,这个朝着艳阳盛开的傲放植物,激燃了他藏匿于内心深处的创作**,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大胆的举动———连续3年,许江在美院象山校园中种下葵花。“每年5、6月是种葵的季节,每到8、9月就有收成。”*为“丰收”的一年,许江收获了3万株葵花。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,许江与葵花朝夕相伴,那花瓣的形状、花纹的肌理不知被他亲手抚娑过多少次,如今,葵花的每一个细节都已成为渗入他脑海深处的创作元素。

之所以对葵用情甚笃,许江始终难忘那一年,在土耳其马尔马拉大平原上的见闻,那时候,他**次见识什么叫做“一望无际的葵园”,随手采撷几朵便匆匆越洋过海,这些来自东欧的葵花便成为许江“压箱底”的珍藏。作家余华曾与他长谈:“是什么刺激你创作《被拯救的葵园》?”当时,许江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深沉,右臂伸展,像在捍卫自己的信仰一样虔诚,然后郑重其事地道出了在马尔马拉大平原上壮观的“葵原”观景,从这一刻起,他决定用生命来画下对葵的颂歌。

每一棵老去的向日葵上,都仿佛系着生命被拯救的渴望。但凡拯救,对象必须是受珍视之物;与心相系者,我们方才施以拯救。拯救的对象往往正在宿命般地逝去,犹如老葵、残葵。老葵默默无语,守护着和自己一道荒疏的大地。在许江看来,葵花之美,不仅仅在于向阳盛开的茁壮时刻,它的“生老病死”,从孤傲到凋零,都透着一种历史的苍茫感,某些人生哲理也被浓缩其中。

许江笔下的葵,是“向阳花开”者的历史哀歌

过去,各种宣传画上的葵花,大多是长着茁壮的个头,与日相对,形成壮丽的葵海,毫不保留地展示自己的骄傲与美貌。但是,在许江的“葵”图中,葵大多没有骄傲的模样,甚至有时还低垂着脑袋。“许江的葵并不向日。有时它们低垂着头朝向大地,似乎并非是因为籽实饱满;有时它们昂起头朝向天空,似乎并不是为了搜索太阳的所在。在我看来,它们似乎超越了自己的生物本能,脱离了向日与否的执著。似乎就因为这种特别的性格,那总是与向日葵相映成趣的阳光,在他的画作中也很少露面。许江的葵并不灿烂,它们实在缺少向日葵那耀眼的黄色花瓣,不仅如此,他的葵花的花盘与果盘也并不显眼,以至于很难断定葵是在开花还是在结果。或许在花朵与子盘的暧昧之间,许江的葵找到了一种形式。”知名艺术学者孙歌,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许江葵图的“知音”。

许江笔下的葵,*为显著的一个特点是“笔直挺立”,那是一种另类的桀骜。无论葵花是凋敝,是枯萎还是零落,画中的葵始终保持笔挺的枢干,即使成片倒下,群葵依然像排队就义一样笔直地凋萎,演绎着一种烈士式的悲壮。或许,在许江的理解中,葵*重要的骨气和精髓,并不在于妖艳的花盘和花瓣,而是葵的躯干———在葵的生命凋亡之际,它的枝干依然安存了葵花清傲的灵魂。

对许江来说,画布即是土地。用一支画笔“种”葵,“艺”之源头,本就是种植。十年以来,他在画布上耕耘劳作、挥洒堆积,用数千支画笔“种”出片片葵园。用葵花为具象托物言志,许江的画笔,是对那个色彩混沌的厚重年代所作出的追问。“有一个时代,讲究奉献和牺牲,个体模糊而群体张扬,在那个时代里,**是群体式的,是贲张的、亢奋的,但个体的诉求和精神,却是模糊的、单调的。”孙歌继续解读着许江葵图中的文化隐喻,“当时,一代青年如同成片的葵花,笑得那样灿烂和真实,但那躲藏在花托深处的桀骜基因,也同样是真实的。”

而从“题海战术”、游戏机和互联网中成长起来的一代,喜欢在微博上进行笔战的一代,恐怕难以理解,为什么自己的上一辈会如此“扭曲”,但是,那个远离了今天的时代,却是个体离历史*近的时代。葵,曾经是大时代中一个具有**象征意义的意象,如今,风云变换,葵却以它们的微不足道汇成了跌宕起伏的命运交响曲,在集体无意识的荒诞之中,葵花演绎出了一种历史的挺拔和坚韧,肤浅轻佻的歌颂并非葵花的原貌,它不控诉、不抱怨、不悲天悯人,用一种浅唱低吟的方式穿透了历史,获得了重生。

伴葵、绘葵多年,许江终于厚积薄发,一曲深沉奇崛凝固的历史哀歌,一*葵园大地上的精神史诗———《东方葵》磅礴雄劲地朝人们走来。它映衬出革命与后革命缠绕互生的历史语境中,“向阳花开”的一代人的集体命运,也为许江自己多年艺术生涯的积累成果,找到了一个喷薄的出口。

秋葵中体悟,写下“中国当代心灵成长史”

透过孙歌的解读,人们不难体味“葵”中的酸涩与悲情。现在的许江,中国美院院长、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、浙江省文联主席、省美协主席等多个身份齐聚一身,早已誉满画坛,但“向阳花开”却仍是历史赋予他们这一代人*鲜明的时代标签。追忆自己的学画之路,溯想自己与“葵”结缘的历史,许江用自己富于“个体”意义的人生经历,与同时代同龄者的“集体”实现了记忆上的串联。难怪有人评注,许江的葵展,实际上是一部“中国当代心灵成长史”。

13岁时,许江跟着家人从福州来到沙县,“你将来可能就是要学画了,这是一门手艺,学会了就能生存。”美术老师把一把崭新的铅笔塞进他的手里,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成了一个简单的仪式,开启了许江的学画之路。

18岁的时候,许江自己也成了老师———同时教3个山乡小学的民办教师,每次上课,要在路上跋涉两个小时……那一代人的命运,就像他每天上课要攀过的群山一样,层峦叠嶂,不知何处是尽头。“艺术”只似一个遥远的存在,“手艺”是*切合时宜的生存工具。许江打消了自己的迷茫,投身于未卜的前程中去。

一代人的梦想被碾碎,一代人的梦想被挤压,一代人的梦想被封存,生命和时间像一杯醇酒,沉淀了多年的况味,那个时代中走过来的人们,所经历的断层和磨难,捶打出百味杂陈的价值观。许江将所思所想凝聚成一种意象———葵。8年前,许江在中国美术馆**次举办了有关“葵”的展览。打那以后,几乎每一年,许江都会办一场与“葵”有关的展。

对生命,对自然,许江总是有着一种敬畏,所以,他能够绘出葵的季节变换,他把这种变换命名为“一万精神”。“我们对生命和自然是一往情深,这便是‘一’,又有对四季交替、人生苦短万不得已的感叹,这便是‘万’。”这种“一万”的苦味,是他从秋葵中悟出的,咀嚼过后,苦尽甘来,便有了一丝深沉的甜意。

在许江的记忆中,有“三趟*车”,这三趟车是三次人生和时代的洗牌。**次,是1966年开启的“文革”,数以百万计的红卫兵涌向北京,在这股浪潮中,11岁的许江也北上上海,绕道南京和扬州,促成了人生的**次远游;第二次是“上山下乡”,知识分子从城市迁徙到农村、边疆,体验、接受贫下中农生活,这场人类历史上*宏大的青春磨练,充满辛酸和传奇;第三次是1978年恢复高考……每段旅程,都给了许江强烈的心灵冲击和跌宕的生活体验,也磨砺了他的艺术智慧。

“在寒风中竖立的葵杆,千万万朵,交错着,扶持着,那是真正的葵的生命。”作为“知音”,同样经历过三次命运迁徙的孙歌,给出了*唯美的注脚。

葵的生命,映喻着一代人生命的成长

不过,这一次的“葵颂”,是前所未有的升级版本。“东方葵”的展讯播遍全国,艺术界的目光纷纷聚焦于此。这一次,许江的“葵园”展览不仅仅是机械陈列作品,除了各成板块而又有机呼应的“四大主题”外,富于张力感的立体造型,也将令人深切体会到“东方葵”的来势强劲。“我在葵中塑造着我们这一代人持续的生命况味。画葵就是画我自己,画葵就是在画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命成长。葵的生命成长中,有我们这一代人自己的生命塑造。”许江表示。

纸面二维影像中的葵花,突然长出三维立体的枝蔓,蔓延在骨架上,100多朵“葵”被绑在一起,成为有机连接的葵花宝阵。这样的“葵”,显然又有了新的时代隐喻。“我们这一代人再也不是当年在无望的田野里被放牧的葵,我们正在主动追求生命的意义,正在营造这个国家。”许江的“东方葵”仿佛获得了某种涅槃后的力量,“我们生命的成长和这个国家的成长交叠在一起,我们在这个国家的每一次成长中都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力量。这种主动性的力量,我一定要把它呈现在葵里。”许江说。

展览中*关键的“重屏”部分,他*新创作的大型油画《东方葵》系列成为“镇屏之宝”。“訇然耸立的九重巨屏将展厅切割为一条曲折的道路。行行重行行,在重屏间行走,如同踯躅于历史的丛林,那九重巨屏,分明是无数老葵的身躯堆砌而成的历史之墙与命运之墙。树声征战起长风,穿行于历史和命运的墙垣,空间里回荡着画面中传来的声响:呜咽、嚎叫、呐喊、挣扎,浑浊难辨……这一切画面中的喧嚣,激荡混融而为一种古老、悠长的音调,宛若一曲深沉奇崛的凝固的哀歌,在空间里迂回逶迤,屈折展开……”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院长高士明这样为许江的葵花“解语”。

一个时代的精神语言,凝固在共同的艺术具象———“葵”之中,高士明补充:“向阳花开,这是中国历史上独特的一代,是当代人中独特的一群。从画面上,从歌声里,我们都可以明确地分辨出这一代人的气息。葵花承载着他们共同的生命经历和精神气质,葵是他们体内*难以消化的部分,是情意结,是集体性自我,它承载着共同的历史、人间岁月和命运。”

128盏葵灯,说不完的葵的故事

孙歌敏锐地观察到,许江的画作有个潜在主题:“祭奠”———这种带有悲怆感的仪式,“当他在土耳其的原野上看到一片被遗忘的葵园时,我相信这个主题就无意识地萌生了”。许江多数画作的暗色,并非因为哀伤葵的老去,而是因为执著于葵的热情。当岁月使得曾经年轻的葵林失掉了青春的亮丽,许江的老葵却因着它们的洗尽铅华而获得了再生。

这种对历史、对前辈的追忆情怀,在许江的“葵”系列创作中亦有体现。2013年,在西湖涌金门,许江将128盏葵灯置放于湖面之上,形成了一个祭奠先贤的方阵。“在这里,我们依稀可见黄宾虹、潘天寿等先生登上中国历史天幕上的背影,我被这代人的悲情感动,我内心的诗性被他们点亮,这才有了这128盏葵灯,也才有了说不完的葵的故事……”

壮观的装置作品也旋即诞生———140多个葵头,试图挣脱束缚,像旋转的铁和血,恢宏的大势,在一个酷似漩涡状的图景中得以传扬,隐晦、深邃的生命讯息凝结起来,汇成惊艳的葵阵,书写着生命的励志和茁壮。

东方之葵,将为祖国的65年华诞献上悠长的颂歌———它不是华而不实的赞美,它融合了色彩的喧嚣和生命的呐喊,拉长着历史的轴线,刻录下艺术与生命的厚重感,这是一*荡气回肠的艺术赞歌、一曲震人心魄的人文交响。

采写:南都记者 周正阳

图片:受访者提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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